大廳里寂靜半晌,眾人面面相覷。
好半晌,才有人低聲道:“靈樞姑娘說的是啊,咱們大小姐可是未來的皇后娘娘。”背靠著這座大靠山,自然是好處多多的。
在場的人對凌攬月接掌芳華堂并非全然歡喜,之所以還是奉召前來,正是因為凌家這層關系以及凌攬月未來的身份。
這其中自然也還有人是存在打探情況來的,能自己當家做主,并不是每個人都愿意再屈居人下的。
提起凌攬月未來皇后娘娘的身份,心動的人倒是更多了一些。
她們原本就是凌老夫人麾下,多虧了凌老夫人提攜栽培才有了今天,如今對凌攬月這個大小姐自然也不是全然不可接受,說到底芳華堂確實是凌老夫人的產業。
雖然重新交出掌控權讓人有些不爽,但總比與凌家作對,得罪未來的皇后強。
而且凌老夫人不在了之后,芳華堂日漸沒落,她們中許多人的處境并不比從前風光。
如果凌大小姐真的有本事,繼續追隨她也不失為一條出路。
大廳里漸漸熱絡起來。
唯獨有兩三個人臉色越發不好了起來,只是見眾人被靈樞兩句話提醒立刻都堅定了立場,倒也不敢再說什么挑撥離間的話了。
“看來我來晚了,諸位都在聊什么?”清脆悅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眾人紛紛回頭就看到不知何時大堂外面已經站了兩列身著黑衣,手持兵器的人。
一個披著丁香色大氅的女子漫步從外面走了進來,她身后還跟著兩男兩女,都是相貌俊秀氣質不凡的人物。
“大小姐。”靈樞站起身來,含笑見禮。
凌攬月朝她一笑,道:“不必多禮,城里有些事兒耽擱了,讓各位久等了。”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容貌絕艷的少女便是她們未來的主子——凌家大小姐凌攬月。
“見過大小姐。”眾人連忙起身行禮。
凌攬月揮手道:“各位不必多禮,都請坐吧。”
眾人謝過落座,凌攬月朝馮若愚和樊洛笑道:“你們也坐吧。”
兩人雙雙拱手,走到一邊坐了下來。凌蕊和莫語身為凌攬月的隨身侍衛,一左一右站到了她身后。
凌攬月打量了一眼在座眾人,輕嘆了口氣道:“我記得當年外祖母跟我說,芳華堂在各地共計二十四處分堂,我也派人送出了二十四封信。不想今日到了的只有在座各位,還要多謝各位肯給我這小輩面子了。”
坐在前面一些一個面容和藹五十多歲的婦人連忙道:“大小姐言重了,我等皆是領受過老夫人,蒙老夫人看重打理著芳華堂的差事才能有今日。今蒙大小姐召見,自然是要來的。”
凌攬月嫣然笑道:“龔婆婆言重了,云州這幾年經營的極好,全賴您老費心了。”
婦人有些驚訝地抬頭看向凌攬月,卻見眼前的少女神態隨和平靜,絲毫沒有不悅或忐忑之色,全然不像是一個剛要接手芳華堂這么大基業的妙齡少女。
“都是老婆子分內之事。”龔婆婆道。
凌攬月笑了笑,看向在座的眾人道:“外祖母過世之時我尚且年幼無知,未曾好生打理芳華堂,還請諸位見諒。前幾年如何我不管,從現在起我既然接手了芳華堂,從前的規矩也要重新撿起來,各位可有異議?”
大廳里一片寧靜,凌攬月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我便當諸位沒有了。那么從現在開始,先來匯報各處的情況吧。林掌柜,就從你開始吧。”
凌攬月看著坐在最前面的一個眉宇間英氣勃勃的夫人。
眾人心中都是一驚,在此之前她們都是沒見過這位凌家大小姐的,但她卻能將她們的名字都一個不錯的叫出來,可見早就提前調查清楚了。
既然認得人,那么又知不知道她們的事呢?
那位林掌柜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稱是。
她也不需要看什么賬冊,便將自己手下管理的產業說的清清楚楚。
有多少產業,每年盈利如何,哪些是凌老夫人在的時候就有的,哪些又是這幾年添置的。
她敢坐在最前面的位置,可見是有幾分底氣的。
雖然芳華堂這幾年離散沒落,但她手中的產業卻并沒有虧損甚至還略有擴張。
聽她說完,凌攬月微微點頭,看向另一個人。
大堂里靜悄悄地,只有管事們一個接一個匯報的聲音。
凌攬月也不怎么插話,只是坐在主位上安靜地聽著。
直到馮若愚突然打斷了匯報。
“且慢。”
眾人紛紛看向馮若愚,她們并不知道這位看起來風度翩翩的俊雅公子是誰。
“這位公子有什么話要說?”被打斷了的富態的中年婦人不悅地道。
馮若愚道:“金掌柜方才說亳州芳華堂麾下的錦繡衣莊經營不善,在兩年前被迫關閉,只怕有些不對。”
婦人臉色微變,不滿地道:“公子這是什么意思?!”
馮若愚淡定地道:“據在下所知,錦繡衣莊兩年前以一千兩的價格賣給了亳州富商李家,之后改名蘭心繡莊送給了亳州布政使的嫡次子媳婦作為嫁妝。而這位嫡次子夫人,似乎是金掌柜的親外甥女。半年后,金掌柜以極低的價格,在亳州城外買了兩塊土地,這土地的原主人卻是亳州布政使夫人娘家。”
這話一出眾人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紛紛低頭議論起來,看向那婦人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探究之色,同時看向馮若愚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深意。
“這位公子這是什么意思!”婦人漲紅了臉,猛地站起身來怒道。
馮若愚不疾不徐,繼續道:“若是在下得到的消息不錯,錦繡衣莊在被低價賣掉之前,每月盈利不下八百兩。”
“血口噴人!”婦人看向凌攬月,神色激動地道:“大小姐這是什么意思?!咱們這些年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怠惰,大小姐這才剛要掌權,是想著新官上任三把火,用咱們立威么?”
“立威?”凌攬月秀眉微挑,淡淡道:“金掌柜多慮了,不必如此激動,他說的是與不是,查一查便知道。”
“好!大小姐盡管派人去查便是!”婦人道。
當年的賬目做得干凈仔細,更何況都過去兩三年了,亳州更是自己的地盤,她自然不怕有人查。
“亳州路遠,倒也不必如此。”凌攬月輕聲道。
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莫語,莫語點點頭抬手輕輕擊掌。
片刻后,一個黑衣少女捧著一個帶著封條的木盒走了進來。
恭敬地將木盒送到凌攬月跟前,少女又行禮告退了。
凌攬月纖細素白的手指輕輕搭在木盒上,目光平靜地看著那婦人道:“是與不是,都在這盒子里了。”
婦人驚愕地看著盒子,目光變幻不定。
“金掌柜也是我外祖母提拔起來的人,你自己將東西拿回來,我既往不咎。”凌攬月道:“若是這盒子打開了,我便只能秉公處置了。”
婦人定定地盯著那盒子,神色有些難看。
她此時心跳得飛快,腦子里更是百念叢生。
當初那些事她自問做得十分周全,又有亳州布政使這樣的地頭蛇相助,若不是萬無一失誰敢去占凌家的便宜?
但萬一……萬一就真的被查到了證據呢?
婦人一時間心中七上八下,一會兒懷疑凌攬月故意詐自己,一會兒又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紕漏讓人抓住了把柄?
“金掌柜?”凌攬月蹙眉道。
婦人與在座其中一人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色,咬牙笑道:“屬下問心無愧,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還請大小姐明鑒,還屬下一個公道。”
一個小丫頭片子,就算再厲害也不過才十七八歲,能有多大的本事?
便是老夫人還在的時候,她也……
她就不信,她真能拿到什么證據。
若是沒有證據,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只憑猜測就想問罪凌老夫人的舊人,恐怕也沒有那么容易!
凌攬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點頭道:“好。”
纖指輕輕一勾,木盒上面的封條瞬間斷開。
凌攬月打開盒子,眾人紛紛伸長了脖子想去看里面的東西。
凌攬月也不去動那里面的東西,掃了一眼在場眾人道:“龔婆婆,勞煩你來給諸位念一念吧。”
龔婆婆連忙應了一聲,起身走到了凌攬月跟前。
盒子里放著不少書信文書一類的東西,龔婆婆只看了一眼,便回頭看向了還站著的婦人。
那婦人心中不由咯噔一聲,頓時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但已經如此,也就容不得她反悔了。
龔婆婆拿起最上面一封信,打開念了起來。
這是一封亳州布政使夫人寫給金掌柜的密信,金掌柜只聽了一個開頭,臉色就變得煞白,腿一軟跌坐回了椅子里。
她身形富態,坐下去椅子發出一聲響聲,引來眾人側目。
見她這副模樣,這信的真假哪里還需要說?
大廳里靜悄悄的,只有龔婆婆有些蒼老的聲音緩慢的響起。
金掌柜這些年吞沒的產業并不是只有一個錦繡衣莊,芳華堂在亳州的產業十之七八都已經以各種名目轉換成了她自家或者親戚家的。
當年芳華堂在各地設置專門用來收容無依無靠的女子的地方,更是在凌老夫人還在世的時候就只剩下一個空殼子了。
至于每年專門劃去辦這件事銀兩,自然也都落入了她的口袋。
龔婆婆念完了這些,也忍不住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金掌柜?”凌攬月淡淡道。
金掌柜此時已經滿頭大汗,汗水在她涂了脂粉的臉上劃出幾道溝壑,顯得十分狼狽。
“大、大小姐。”她站起身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道:“大小姐,我一時糊涂,求大小姐寬恕啊。”
“一時糊涂?”凌攬月挑眉道。
金掌柜連連點頭道:“是,是,是我一時豬油蒙心犯了糊涂,才做出這種事來。求大小姐饒恕!”
凌攬月一下一下輕叩著木盒,問道:“那些流失的產業,又該如何?”
金掌柜面露為難之色,扯著衣袖期期艾艾地道:“大小姐恕罪,屬下…屬下這幾年糊涂,對家里人也很是放縱,那些產業、那些產業……屬下實在是……”
凌攬月輕笑了一聲道:“金掌柜的意思是,這些損失都要我認了?”
金掌柜賠笑道:“大小姐寬宏……”
“我這邊對金掌柜寬宏了,又該如何對在座其他人寬宏?”
凌攬月問道:“金掌柜這些事情,我認賠了,又該如何報答諸如林掌柜和龔婆婆這樣兢兢業業打理芳華堂的人?”
金掌柜汗如雨下,“這……”
在場的人臉色都不好看。
是啊,金掌柜都快將亳州芳華堂全吞了,若是大小姐置之不理,豈不是顯得他們這些人很蠢?
至于那些心里有鬼的,臉色更加難看。
大小姐手里的證據如此周全,有亳州的,未必就沒有他們的。
原本還想糊弄過去,此時心中也越發忐忑遲疑起來。
凌攬月確實想立威,想殺雞儆猴。
但殺的是哪只雞,全看誰先自己撞到刀口上來。
凌攬月嘆了口氣道:“這幾年芳華堂無人管理,說起來也有我和凌家的責任。金掌柜為芳華堂效力了近二十年,我也不能絲毫不念舊情。”
對上金掌柜驚喜忐忑交加的眼神,凌攬月道:“我給你兩個月的時間,將亳州的產業恢復到五年前的模樣。這幾年的盈虧,我不跟你計較。”
“我、我……”金掌柜腦子里轉得飛快,她這些年在亳州也是有不少人脈的,等回到亳州之后……
還不等她想出什么,就聽到凌攬月清冷的聲音道:“亳州布政使倒是挺會娶兒媳婦的,到時候我派鳳儀衛護送金掌柜回去,免得布政使不給金掌柜面子為難你。”
金掌柜還來不及想鳳儀衛是個什么東西,就想起來以凌大小姐的背景身份,亳州布政使真的能護得住自己么?
“龔婆婆。”
“大小姐有何吩咐?”
凌攬月道:“聽說你手下有幾個年輕得用的后輩?”
龔婆婆也不驚訝,恭敬地道:“大小姐若是看得上她們,是她們的福分。”
凌攬月笑道:“到時候有勞龔婆婆挑兩個,跟隨鳳儀衛一起去亳州吧。”
“是,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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