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書小說網 > 修真界禁止物種歧視 > 第 116 章 跪山門
  俞幼悠從昏沉中蘇醒過來時,眼前的人影重疊,辨不出誰是誰。

  過了好一會兒,她的視線逐漸聚焦,才看清離自己邊上圍著丹鼎宗那群長老。

  牛長老眼看著她恢復清明,立刻湊上來激動道:“我們發現你身上沒要妖族特征,而且也查不到半點妖氣,這是怎么回事?”

  俞幼悠才剛回神,下意識地開口回答:“就……半妖努力一下可以掌控自己的兩種血脈,能在兩個種族間隨意切換。”

  牛長老恍然大悟,忙不迭地追問:“所以掌門說的那什么血脈反噬,現在已經能治了?”

  俞幼悠再點頭:“對,現在已經沒有這麻煩了。”

  聽到這樣的回答,牛長老激動萬分,喃喃道:“剛知曉一種新病就又知道它的解決辦法……要記錄下來!”

  馬長老聽不過去了,用力把癡迷于記錄新病的牛長老擠開,表情異常嚴肅:“你體內的那些毒怎么回事?懸壺派的人下的?”

  其他長老也全都關切地盯著她,就連掌門亦是緊皺著眉苦思冥想著什么。

  俞幼悠慢慢從榻上支起身,輕聲道:從懸壺派回來后學著研究了一下靈毒,結果不小心把自己給毒了。”

  這解釋倒是很容易讓人接受,因為丹修們但凡研究新藥,都需要自己先試藥,但是連靈毒都敢自己試,饒是馬長老都忍不住往俞幼悠的腦袋上敲了一下。

  “把你配的靈毒藥方拿來!”

  俞幼悠老實地交代:“沒要藥方,我瞎配的。”

  就在馬長老手又抬起來準備打人時,俞幼悠連忙補充一句:“但是我還記得用了哪些藥!”

  俞幼悠沒要要隱瞞的意思,因為她眼下中的這靈毒當初就是奔著最狠最毒的勁兒配出來的,靠她自己一時間也解不了,要是有長老幫忙,想來解毒的速度會快上很多。

  待俞幼悠把那些用過的靈毒藥材全部寫出來后,邊上的長老們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嘶全是五品!”

  “你這丫頭真是不要命了!”

  但是很快的,掌門和長老們的注意都從俞幼悠身上移開了,轉而開始情緒激動地對著那張靈毒藥方指指點點。

  “針對這些不同的靈毒用不同的藥材來一一破解!”

  “一一破解有屁用?她這方子配得極狠,每種藥材都能互相結合發揮出更厲害的毒,淦,得虧是來的咱們丹鼎宗,這要是被懸壺派收走了,四境又要多個小毒物!”

  俞幼悠在邊上忍不住提醒:“懸壺派只收蘇家和他們的親族……”

  馬長老劈頭蓋臉就兇過去:“閉嘴!安靜在邊上養傷去,沒看到大人們在忙著配解毒方子嗎?”

  牛長老也勸道:“你這毒太狠了些,指不定哪天就突然死了,還是躺著別亂動了。”

  俞幼悠的臉色頓時變白。

  掌門瞪了眼牛長老,好言安慰道:“倒也沒他說得這么嚴重,這毒在你的靈力之中,尚未侵入靈脈,平時倒也不影響什么的。”

  俞幼悠臉色又變好了些。

  結果掌門不緊不慢地補上一句:“但是一旦發作,是死是活那只能看運氣了。”

  “……”

  她心中還念著外面的隊友們,正想出去跟他們碰頭,結果被長老們拎了回來。

  姬長老嚴肅道:“別亂跑,留這兒說說自己對這毒的看法!”

  俞幼悠只能安靜如雞地蹲在邊上,聽著這群老頭老太們為了解毒的事情爭得面紅耳赤。

  就在她昏沉得快要再次睡著的時候,院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即便響起了低聲的對話。

  馬長老的嗓門有些大,盡管刻意壓低了,俞幼悠卻還是聽清楚了。

  “什么?人才剛醒過來她就又回來了?這姓崔的是不是學了紫微星術卜算出來的!”

  其他長老聽了這話也只想罵人,俞幼悠這次足足昏睡了五日,崔能兒當日聽到懸壺派蘇真人隕落的消息后便失魂落魄地離去了。那些附庸在俞不滅身后的修士們沒了領頭羊,再加上有御雅逸這個重量級的少宗主從旁佐證,他們也不好硬逼著“為了東境負傷”的俞幼悠出來,眼下已散去大半。

  不過那些看熱鬧的散修們倒還沒走完,不少人都還在丹鼎宗山門外蹲守著后續。

  來者是曲清妙,她皺眉苦笑著搖頭:“我觀她的神情語態,與先前的高高在上大不相同,倒變得格外謙卑,而且她開口并不提小魚的事,只委婉地請求見您……”

  馬長老臨到頭的罵句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他深吸了一口氣,難以置信:“見我干嘛?找罵?”

  曲清妙搖頭凝重道:“不太清楚,她并不曾細說。”

  馬長老看了眼還混混沌沌的俞幼悠,表情古怪道:“行,你在這兒陪著小魚,我出去會會那家伙,看她又想使什么妖招。”

  丹鼎宗山門外。

  崔能兒站在暮光之中,極力想讓自己的姿態變得更得體,更誠摯一些,然而身后的那些議論聲卻讓她的心止不住地往下墜。

  “崔前輩怎么又來丹鼎宗了?果然是咬定了俞幼悠是妖族內應嗎?”

  “丹鼎宗擺明了不放人,她這樣可是得罪狠了丹鼎宗……”

  崔能兒垂著眼眸,暗暗地捏緊了手。

  沒人知曉她這五日是如何熬過來的,在姜淵說出那位“禿大師”的存在后,她恍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那根稻草。

  然而越是細查下去,這根稻草就變得越發燙手和脆弱。

  崔能兒是個心計極其深沉的修士,所以她敢在看到銀狼現身后,立刻就做出拉整個四境擋在自己和俞不滅前面這種決定。

  所以她絕不會因為姜淵的幾句話便將相信了那位禿大師的本事,而是選擇沿著那些線索前去拜訪被接過靈脈的修士。

  這倒是比尋找禿大師要容易許多。

  靈脈受損卻又突然恢復,這多少也算是稀奇事兒,所以崔能兒在短短五日內便尋訪到了多位修士,也從他們的只言片語中摸清了那位禿大師的本事。

  而后,崔能兒又去了桐花郡黑市底下,卻見禿門醫館外還有些前來求醫的人在周邊徘徊著,然而醫館里面并無醫修身影,獨有幾個兇悍粗魯的刀修坐鎮。

  崔能兒花了重金從那個刀修手上買了禿大師親手煉制的丹藥,待靈丹入手,不管是裝藥的簡陋藥匣還是靈藥的煉制手法,果然都有丹鼎宗的痕跡。

  她便懷著無比復雜的心情,重回了丹鼎宗山門前。

  馬長老吊兒郎當地踱到山門口,并沒有要把崔能兒邀請進入的意思,而是自己步出大陣,而后斜著眼瞅向她:“崔道友找老……老朽什么事?”

  山門外的樹上躲了不知道多少個拿著傳訊符的散修,正賊兮兮地注意著這邊的動向,馬長老只能硬生生地把臟話憋了回去。

  崔能兒張嘴想要開口,嗓子卻沙澀無比。

  若在往日,她是絕對瞧不起馬長老這種毫無修士風度的邋遢老頭的,然而眼下情勢所迫,她不得不向此人低頭。

  此刻,崔能兒只慶幸要找的人是馬長老,因為此人愛靈石的德性傳遍了修真界,素有“靈石能讓馬拉磨”的詭名。

  崔能兒垂眸,極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和鎮靜:“先前多有得罪和誤會,實乃我之過錯,這次是特意來賠禮的。”

  馬長老有點恍惚,以為自己是聽錯了,然而對面的崔能兒此刻已經奉上了一個芥子囊。

  “這里面有五百萬上等靈石,權當給馬長老的賠禮。”崔能兒客氣道。

  馬長老懵了,他倒是想接,然而就他腦子一向好使,下意識便覺得此事有詐,于是硬生生地將自己的手縮了回去。

  “不用賠禮,你只要再去四境各大宗門挨個承認說你們不滅峰污蔑俞幼悠了,以后見到我們丹鼎宗的人都繞路走就行。”馬長老的態度毫不客氣。

  崔能兒的笑容一滯,她低垂著眸子,苦笑道:“若這樣能換得禿大師出手相救,那我們定會照做。”

  聽到禿大師三個字時,馬長老心中便是一個咯噔,他左右顧而言他:“什么禿大師,我們丹鼎宗沒姓禿的!”

  崔能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鄭重道:“若是您能出手治好不滅,我們不滅峰愿以千萬靈石和偽仙器作酬!”

  “嘶……你們不滅峰可真他娘的有錢。”馬長老聽得眼睛都快紅了。

  他算是明白崔能兒這一連串的反應是為何了!感情是蘇真人隕落后只能寄希望于傳說中的禿大師,又和那群不明真相的修士一樣,以為他就是禿大師了!

  俞幼悠現在的個子躥得挺高,和馬長老差不多了,加上她每次去禿門醫館都會刻意隱藏本音,也難怪那些人會把她和馬長老聯系在一起。

  馬長老意味深長地瞥了崔能兒一眼,突然陰陽怪氣地開口道:“真是可笑,五日前還站在丹鼎宗山門前以大義相逼,想要壓著丹鼎宗交出俞幼悠,而現今卻好意思登門求丹修出手救人!人要臉樹要皮,我看你們不滅峰是不要臉皮!”

  崔能兒萬萬沒想到馬長老會毫不留情面地這般辱罵,她臉上的表情僵硬著,嘴唇顫了顫,茫然不知所措。

  樹上的各個散修們語速飛快地復述著馬長老這段話,各個表情也都很古怪。

  也不知道四境修士聽到了這段話會有何想法。

  “別來我們丹鼎宗找什么禿大師,老子說了我不是。”

  馬長老態度冷淡地往后一步退回陣中,步履慵懶地朝著山門內走去了。

  后方的崔能兒心中一緊,想到奄奄一息的俞不滅,以及隨時可能會找上門的妖修,高聲道

  “世人都只禿大師是丹鼎宗修士,我聽人說您曾有言懸壺濟世救天下,我的道侶亦是這天下蒼生的一員,為何蒼生可救,卻不能救他?”

  她匆匆地瞥了一眼后方越聚越多的散修,再次抬高聲音道:“而且若是不滅的傷能治好,我們東境便可多出一位渡劫境的大能,萬古之森之危也可解,此舉救下的豈是他一人?這是救下了整個東境的義舉啊!”

  崔能兒的話擲地有聲,回蕩在整個丹鼎宗山門前,好似無形的巨石往馬長老的后背上壓。

  不愧是女主角。

  悄無聲息靜立在不遠處的俞幼悠聽著那一番話,心中只浮出了無限的荒謬感和可笑感。

  一番話就穩站在了道德最高處,便可調動所有旁觀者的情緒,這便是女主。

  若是換成原作劇情,想來此刻還該配有一位大能從天而降,贊許她的這番言論,并親自替俞不滅接靈脈,順便打臉馬長老這個狂妄的反派吧。

  可惜了,原劇情早就被改掉了。

  俞幼悠低頭無聲地笑了笑,沖著前方的馬長老揮揮手,示意他看傳訊符。

  馬長老被這番話說得火冒三丈,正想要挽袖子怒罵的時候,他的傳訊符亮了亮。

  片刻后,他皺著眉返身回去,冷眼瞥著依然站在山門口的崔能兒,哼了一聲。

  “禿大師的確是我宗長老,她也的確能接靈脈,但是你打聽過來的時候,是不是忘了某件事?”

  馬長老面向眼前那人,慣來愛嬉笑的臉上只有一片漠然和端肅。

  他聲音如往日一般無差,卻又暗挾了元嬰巔峰境的靈力,仿若山門內的古老鐘磬回蕩在群山霧靄之間,聲聲皆清晰送入山下眾修耳中

  “醫修非圣人,亦有原則,固亦有三不救。”

  “借異獸傷人者,一不救!”

  “忘恩負義者,二不救!”

  “殺妻棄女者,三不救!”

  崔能兒在前兩句話時尚能保持鎮定,聽到最后那句話的時候,她瞳孔微微一縮。

  然而馬長老卻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他只是高深地留下俞幼悠交代的三句話后,便淡然地一拂袍角,轉身隱沒于山門內了。

  風吹過崔能兒的裙角,她的手隱在袖中,握了又松。

  她腦中只回蕩著那四個字,時而有些許銀色的影子在眼前晃蕩。

  那位高高在上的妖族公主,那個生了條狼尾的孱弱半妖,那只在雷劫之下冷冷注視著她的銀狼……

  后方細碎的議論聲似這夏日擾人的飛蚊一般嗡嗡縈入耳中,纏得人幾乎不能呼吸。

  “所以禿大師果然是丹鼎宗的某位長老?”

  “這三條規矩我也曾耳聞,倒是前些年就立下了,只是不知不滅劍神犯了那條忌諱……”

  “第一條不知有無,第三條自是不可能,畢竟崔前輩還站在這兒呢,倒是第二條……忘恩負義?”

  “這倒極有可能,畢竟先前俞幼悠曾救過不少云華劍派不少劍修,當年四境大會還救過他兒子,眼下卻非說人家是妖族內應……”

  最后這句話驚醒了崔能兒,她虛浮的身體突然又掙扎著尋回了些許力氣。

  對,禿大師這規矩是在俞不滅飛升前便立下,肯定不是在針對他!

  對方介意的一定只是俞幼悠的事情!

  崔能兒心中生出萬般懊悔,然而此刻她深知不能離去,只能靜候在此地等著禿大師回心轉意。

  畢竟名面上忘恩負義的是她,而非俞不滅!

  桐花郡多雨,不知何時又是一場酥潤細雨簌簌落下,崔能兒一動不動靜立在桐花郡山門前,身影顯得柔弱而無助。

  城中新修的各個傳送陣閃過無數道亮光,卻是不少修士都來了此地等待最后結果了。

  桐花郡的酒樓乃至法寶店鋪中,持不同觀點修士們都低聲地議論著此事。

  “丹鼎宗這乃大派的風骨和堅持,豈有被人欺上門還為其療傷的?!我覺得丹鼎宗處事極佳,待我閨女長大些,我也讓她去參加丹鼎宗的入門考核!”

  “修士自有其底線,不該為一人而破。”

  “你們這話就不對了,出面污蔑俞幼悠的是崔前輩,也不是俞前輩啊!同為東境大宗,丹鼎宗見死不救,真是有負醫修之名!”

  “其實崔前輩先前說的極對,若是不滅劍神的傷能好,萬古之森之難便可迎刃而解了!”

  “……”

  法寶店門外,一個年輕劍修攙著一個相貌平平無奇的中年男人,聽到里面的對話后表情越發糾結。

  那中年男人身上的修為不過筑基初期,且面色虛浮蒼白,似是受了重傷,年輕那人倒是金丹期修士,偏又對中年男人態度無比恭順。

  這奇怪的組合引得法寶店內的人側目,中年男人別開臉,沙聲道:“走吧。”

  姜淵攙著俞不滅一步一步朝著丹鼎宗走去。

  他心中沉重無比,一位師娘雖未找到能接靈脈的醫修,卻也從靈藥谷帶回了一粒五品靈丹,師父吃下此丹后便蘇醒過來,也大致知曉現在發生的事。

  可惜此藥卻并不能治好俞不滅,若是不能尋人接回靈脈,沒了靈力淬體,他只有死路一條!

  唯一的生路還是在丹鼎宗的禿大師身上!

  然而姜淵也終于知曉自己師娘前些日子干了些什么事,他本想聯絡俞幼悠致歉求情,結果拿出傳訊符才想起一件事。

  俞幼悠壓根就沒跟不滅峰的人交換過傳訊的神識烙印……甚至到今日姜淵才隱約記起,她似乎從一開始便對不滅峰異常冷淡,甚至連陌路人都不如。

  他也曾試圖聯絡俞長安,然而傳訊符那邊一直無人回應,再尋張浣月他們,甚至是狂浪生,然而他們卻好似并不知曉禿大師到底是誰。

  眼下,唯獨想辦法讓丹鼎宗松口了。

  姜淵攙著俞不滅沿著桐花郡的青石板路,慢慢地走向城外的丹鼎宗方向。

  然而俞不滅的身形卻又搖晃了一下,竟是連站立都困難了。

  姜淵看得一慌,著急之下連忙招呼邊上擺著個小攤賣話本的修士:“道友,過來搭把手!”

  片刻之后,收了十塊靈石的話本攤老板和姜淵一道將逐漸失去意識的俞不滅扶正坐在躺椅上,然后抬著躺椅慢悠悠地朝丹鼎宗山門口走去。

  這散修沒認出這個半死不活的筑基期修士就是大名鼎鼎的不滅劍神,他這一路上話賊多。

  “道友啊,你們也是去找丹鼎宗的丹修看病嗎?我看你這長輩病的不輕,怕是不好治啊!”

  “我在桐花郡賣了三十年話本,要說丹鼎宗這幾年可是風光許多啊,先是那三位年輕天驕,再來就是禿大師!嗨,真給咱桐花郡長臉!”

  “道友,你給我十塊靈石我不能讓你吃虧,我跟你講,現在不滅劍神的道侶還在苦等著讓禿大師出手呢,你要想排在她前面,就記得一招”

  方才一直忍怒不發的姜淵聽到這里怒意全消,他焦急道:“哪一招?!”

  這個本地散修言之鑿鑿道:“每年丹鼎宗山門前都有人跪著求醫,只要你跪得夠誠懇,裝得夠可憐,丹修保準會心軟出手的!”

  姜淵一愣:“真……真的?”

  “我還能騙你不成?!而且我先前去過禿門醫館,就聽人說了,禿大師最見不得人下跪……”

  好像當時打聽消息時,是聽人傳過這事兒?據說禿大師性格孤僻傲慢,脾氣極差,遇到不順眼的傷者便會讓其跪上數日。

  姜淵心思雜亂地抬著俞不滅,終于走到了丹鼎宗的山門前。

  卻見那雨霧之中獨立著崔能兒凄楚的背影,她先前收到了俞不滅和姜淵的傳訊,知曉他們會來。

  她在此等了數日了,丹鼎宗的山門始終閉合無人搭理,若是俞不滅親自來,說不定能行。

  然而一回頭,她就看到在躺椅上昏昏不醒的俞不滅,還有那個高談闊論的散修。

  “淵兒,你這是做什么?”

  “師父靈脈受損不敢背,只能抬過來。”姜淵聲音沙澀地開口。

  那邊還在傳授跪地經驗的散修臉色一白,看了看不遠處的崔能兒,又看了看姜淵和俞不滅,擁有豐富創作經驗的他幾乎轉瞬間明白了這兩人是誰。

  他腦子一片空白,也顧不上帶走躺椅了,腳下一滑便狼狽地逃竄離去。

  然而他這一跑不打緊,少了一個人扶著的躺椅瞬間往后一仰,上面躺著的俞不滅也劇烈地一晃,險些滾落在山道上。

  “師父!”姜淵趕緊扶正俞不滅。

  這一晃,卻讓先前昏迷的俞不滅又短暫地清醒過來。

  他猛地咳嗽了幾聲,示意姜淵把自己從躺椅上扶起來。

  崔能兒看著氣息虛浮的俞不滅,艱澀開口:“都是我的錯……”

  俞不滅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倒沒多說什么,而是轉而望向丹鼎宗山門內。

  “丹鼎宗并非不救,他們只想讓我低頭。”俞不滅一字一句低聲道:“他們這是在想盡辦法折辱于我!”

  姜淵心中一沉,果然和黑市的人說的一樣,禿大師性格古怪喜歡侮辱看不慣的人!

  他心中一沉,看向丹鼎宗那禁閉的山門大陣,面上閃過一絲掙扎,最后將頭一低,重重地跪倒在地。

  還不等崔能兒開口,姜淵便沙啞道:“師娘,此時再不低頭是不行了。”

  崔能兒緊緊咬著牙。

  暗暗地看了看山腳下逐漸圍過來的修士們,心中卻比姜淵想得更多。

  不滅峰的顏面跟命比起來不算什么,若是此時跪倒,定能博得眾人同情,說不定能讓丹鼎宗迫于大義,不得不出手相救。

  她忍著內心的屈辱,默然跪倒在地上。

  然而丹鼎宗的山門卻始終不曾開啟,淅瀝的雨越下越大,山下的修士也越聚越多。

  俞不滅的手動了動,艱難地抬起,在唇角一擦。

  冰冷的雨水之中,那些嘔出的紅色鮮血很快就失去了溫度,再沿著指縫濺落在淤泥之中,尋不到半點痕跡。

  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靈力在飛快地流逝,哪怕拼命地想要掌控它們,卻依然和指間的血水一半流瀉而去。

  在修為筑基期跌到煉氣期的那一刻,俞不滅抬頭仰望著蒼茫的天空,眼中閃過晦暗的怨恨。

  與此同時,那些因為變得強大而遙遠到幾乎要化作塵埃消逝的記憶,也都伴隨著重歸于弱小無能的他而浮出來。

  恍惚間,他記起自己曾是個落魄世家的少年,父母雙亡,慘遭退婚,祖父也因此而被氣死。

  他被那管家踩在腳下,也是這樣的雨天,對方把幾塊下等靈石砸在他臉上,傲慢地嘲弄著他。

  踏入修行之路后,有一群修士仗著出身世家,對他頤氣指使,張口閉口都叫他為廢物。

  他也被一個元嬰期的老怪物抓去做奴仆,每日都要忍受侮辱和折磨……

  俞不滅的模糊的視線變得清晰了許多。

  后來這些人全部都死了,那管家和那些瞧不起他的世家修士,全都被他一劍斬死,那些自以為高高在上就可以隨意折辱他的人,最后都不會有好下場!

  “修士低頭不難……”俞不滅的聲音很低,他目光中閃現著復雜的情緒。

  “只要等下去……”

  他低聲地看著陰云密布的天,一字一句安慰自己

  “修士生如利劍,隱忍蟄伏于鞘,待亮劍之日,定可雪恥!”

  今日丹鼎宗之恥,來日他定會還回去!

  天頂忽而一聲響遏行云的巨雷聲驚炸開,俞不滅的心口隨之一縮,又想起將自己劈得靈脈盡碎的天雷。

  他死死咬著牙,顫抖著身子朝前走了兩步。

  最后毅然掀起袍角,直直地跪倒在地!

  雨水帶著污泥把原本華貴的衣袍浸泡得臟污不堪,仿佛又把那個高高在上的劍神打落成那個卑賤的少年。

  俞不滅低著頭,無人看見他眼中濃郁得快要凝為實質的殺意。

  而在他身后,無數修士為之嘩然。

  不滅劍神下跪了!

  ……

  丹鼎宗山門內。

  那個瘦弱的背影坐在一棵老槐樹的樹梢上,慢悠悠地晃著腳。

  樹下,馬長老驚詫不已:“俞不滅居然能做到這種程度?!這是逼著我們丹鼎宗出面啊!他要是死在我們丹鼎宗門口怕是麻煩了……”

  馬長老有點頭痛,而俞幼悠垂眸看著那一幕,眼中卻依然無波無瀾。

  她笑了笑,語氣輕松:“他喜歡跪,就讓他繼續跪著唄。”

  俞不滅在山門外的那些掙扎,那些忍辱負重,都是做給他自己和世人看的……

  那很巧,她也準備了一些東西想給俞不滅和世人看看。

  至于現在,且讓他跪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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